民企聯手科研“國家隊”催生高端特殊鋼

近日，國內首條高端裝備用鋼清潔智能制備示范線通過驗收。

在國內鋼鐵業尚未走出寒冬的情況下，它首創性地拿出了中國人不曾染指的高端鋼，特別是開發出發動機曲軸用鋼、大型船艦寬厚板、高性能模具鋼等產品，將國際領先的高端鋼產品裝到關系國計民生的重大工程中，並實現了盈利。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成績背后，是中國科學院金屬研究所（以下簡稱中科院金屬所）與西王集團一段曲折的“婚姻”故事。

一個科研人“獲名又獲利”的產學研樣本

3年前，在山東省科技廳的穿針引線下，中科院金屬所以十項核心技術入股西王特鋼，一度引起轟動。

按照協議，西王特鋼給予中科院金屬所的股權中，中科院金屬所佔5100萬股，該所主要科研人員佔4900萬股。這意味著后來者中科院金屬所搖身一變成為“股東”，由此它被外界看成“科研人獲名又獲利”的產學研樣本。

雙方的聯姻也催生了幾個“第一”——第一次，民企直接增發股票引入國字頭科研團隊，西王、中科院金屬所、科研人員成為“利益共同體”﹔第一次，中科院與民企共同組建常設研發團隊，雙方建立起“供—產—學—研—售”鏈條……

西王緣何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

這源於中國粗鋼嚴重過剩、而特殊鋼材卻嚴重稀缺這樣一個矛盾現實。西王特鋼總經理張健說：“你沒辦法真正用多少錢去評估這些技術的價值。如果由我們西王自己去研究，可能拿更大的錢去投入也不見得有這麼大的回報。”

“希望用西王生產玉米油和澱粉糖的工藝、技術和理念來生產特鋼，那麼這無疑是中國最有特色的特鋼企業。”中科院院士李依依也對雙方的合作寄予厚望。

在項目推進前期，這個被各方都看好的模式順風順水，誕生了一大批國內急需、國際領先的高科技項目，而借助西王集團強大的營銷能力，這些產品迅速被安裝到關系國計民生的重大工程中，並實現盈利。

一場險些“夭折”的合作

3年下來，“中西合作”上交了一張漂亮答卷。但很多人不知道，在雙方合作的關鍵期，也曾遭遇過險些導致合作“夭折”的險情。

2015年，中科院金屬所的10名博士進駐西王集團，這批科研人不但給西王特鋼提供技術上的支持，甚至還成了產品的推銷員。然而，在一期項目之后，中科院金屬所的研究人員陷入了尷尬，最主要原因是股權不能按照協議分配到科研人員身上。

“按照協議，49%股權應該分給科研人員，但因為西王特鋼是在香港上市的公司，H股規定，必須在香港的公司才能接受股權，這意味著中科院金屬所需要在香港有一個公司，但作為國有科研機構和事業單位，它又不能在香港注冊。”中科院沈陽分院科研處副處長王東升點出了問題所在。

大家一致認可的模式“卡了殼”，這讓各方都很著急。

張健說：“那段時間，我們也試圖探討新的合作模式。比如項目制，按照項目進行資金獎勵，它的針對性比較強，但也存在局限性，雙方成甲方乙方的關系了。”中科院內部也進行過討論，希望在各個領域推廣西王特鋼與中科院合作這種模式，但由於沒有先例而推進緩慢。王東升說：“制度層面中科院自己無法突破，后來又找相關部委協調，經過大量工作，去年終於得以圓滿解決。”

“實際上，雙方的合作如果推到這兩年，很多問題可以解決。”他認為，這兩年國家的雙創政策密集出台，很多在點上無法推動的東西都已經在最新的國家政策中得到了明確。具有代表性的是去年印發的《關於實行以增加知識價值為導向分配政策的若干意見》，實行以增加知識價值為導向的分配政策，讓真正有作為、有貢獻的科研人員“名利雙收”，既有“面子”也有“裡子”。

一項顛覆教科書的特鋼技術

鋼在由熱到冷自然凝固過程中會發生很多不均勻的現象，這便是偏析理論。

“其基礎理論的建立是在上世紀70年代，麻省理工學院弗萊密斯教授的偏析理論被載入世界各地的教科書。”中科院金屬所材料加工模擬研究部副主任孫明月告訴科技日報記者。

然而通過百噸級大鋼錠的實物解剖和多尺度計算模擬，中科院金屬所李殿中研究員和李依依院士團隊卻有了顛覆性發現，在廣泛應用的鋼種中，夾雜物是引起通道偏析的主要機制，“不純淨才形成了偏析，越純淨偏析越輕”。

中科院金屬所這一顛覆教科書的發現引來了國際頂級學術期刊《自然通訊》的關注，該雜志在評述中指出，中國團隊提出鋼在鑄造過程中質量惡化的一個新機制。這一發現可能導致鋼的制備發生改變，從而對全球每年5000萬噸鋼錠、特厚板和大鑄件的制造帶來直接效益。

“實際上，這只是我們眾多重量級成果中的一項。”王東升告訴記者，在中科院金屬所—西王特鋼平台上，雙方瞄准高精尖，共同建設了國內首條清潔智能化制備高端裝備用特殊鋼生產示范線項目，開通了從科研成果到終端市場的直通車，已經推出80多個品類的高端特殊鋼產品。

高端產品的面世只是開始。

“可代替進口的西王鋼錠被送入中國規模最大的曲軸生產商威海天潤曲軸，后者的曲軸再裝入位於濰坊的濰柴動力，制造發動機，這些發動機被送入位於煙台、青島乃至全國的汽車、輪船制造廠。”西王特鋼技術中心主任胡小強描述了這樣一條高端產業鏈，“以西王特鋼產品為起點，這樣的高科技產業鏈有六七條。”（記者 王延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