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利偉 (圖片來源:新華社)
聚焦全國兩會2018會客廳
全國政協十三屆一次會議首場“委員通道”受到中外媒體的矚目,而第一個站在通道上接受採訪的,正是全國政協委員、中國載人航天工程辦公室副主任、特級航天員楊利偉。
兩會期間,楊利偉接受了羊城晚報記者的專訪。作為第一個進入太空的中國人,對於中國載人航天事業的未來,他帶來了不止一個好消息。
談航天員選拔
駕駛員要有“宇宙最好身體”
羊城晚報:今年將開展第三批航天員的選拔工作,不單單要選拔駕駛員,還要選拔飛行工程師、載荷專家。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
楊利偉:以前航天員都來自於空軍飛行員,這一次要面向社會相關領域進行選拔,比如面向相關的工業部門、科研院所以及相關的大學。這意味著,隨著真正的科學家的加入,中國載人航天向著科研應用的階段又邁進了一大步。未來,將有更多科學家能夠在真正的太空環境中展開尖端科研探索。
羊城晚報:大家都很好奇,科學家是不是必須得有空軍飛行員一樣的身體,才能被選上?
楊利偉:航天員的身體要求都是最嚴格的,但對科學家和工程師的選拔標准會有一些下調,根據需要會有適當調整。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我們平時坐民航客機,雖然都在天上飛,但對乘客和駕駛員的身體要求完全不同。
羊城晚報:航天駕駛員需要應對什麼樣的情況?
楊利偉:對駕駛員的身體要求高,是因為他們不單單要駕駛,而且要對飛船的安全、組織和指揮都要負責。當飛船出現風險時,駕駛員必須具備處理能力。比如航天員承受的過載峰值一般是地球重力加速度的5倍,但訓練時必須承受8倍,因為應急狀況下可能會超過8倍,這相當於8個自己的體重壓在身上。這時,不能所有航天員都喪失工作能力,所以要求駕駛員必須具有極強的身體素質。
“飛天”專家擬放寬身體限制
羊城晚報:很多科學家恐怕首先過不了近視這一關。
楊利偉:除了職業航天員也就是駕駛員,未來從社會其他領域選拔的工程師和載荷專家將不必非得是“宇宙最好身體”,甚至,以目前的航天器設備標准,對視力的標准有所放寬。比如載荷專家的矯正視力達到一定程度也是可以的,但深度近視肯定不行,因為會承受不了過載,導致視網膜脫落。
羊城晚報:聽說身高太高也是不行的?
楊利偉:以前,對身高、年齡等基本生理指標都是“硬杠杠”,比如一米八的大高個兒,現在的航天器還裝不下,但隨著航天器的更新,以后這些身體條件都會逐步放寬。我們目前正在研究制定對工程師和載荷專家的新的選拔標准,肯定和駕駛員的標准是有區別的。
其實神舟五號返回后,我就跟專家說過,健康人群經過短期培訓,應該是可以上太空的。
羊城晚報:對學歷的要求標准是怎樣的?
楊利偉:在身體條件放寬的同時,隨著太空科研工作的推進,對航天員文化素養的要求將越來越高。前兩批航天員都是大學本科以上學歷,下一步還會提高標准,對載荷專家的要求必須是博士以上,還要有一定的工作經歷。
談太空的經歷
神秘聲音?應該是正常現象
羊城晚報:第一次上太空,而且是獨自一人,人們對你的那段經歷有太多猜想,比如說你聽到了神秘的聲音?
楊利偉:我在太空時確實聽到了不規律的、不定時的敲擊聲,但不是網上演繹的“敲門聲”。我返回地面后馬上就和工程人員交流,后來也做了很多測試研究,雖然還沒有很准確的結論,但總的來說應該是個正常現象。基本可以認為原因在於壓力、真空、劇烈的溫差導致的各種金屬材料和碳材料發生了結構性變化發出的聲音。
重返太空?我隨時接受挑選
羊城晚報:都說太空會讓人感到孤獨,你當時有這種感覺嗎?
楊利偉:我在太空時間不長,隻有一天,而且隻有我一個人,工作很緊張很繁忙。作為職業來講,選擇了這個職業,經過這麼多年的訓練,無數次的心理沖擊之后已經習以為常,我沒有感到孤獨。
但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很難有其他的任何事再能超越這件事給我的體驗和影響。這種感受完全不是個人的,是中華民族飛天夢想實現的驕傲,沒有身臨其境的人真的不會理解。很多航天員交流時都有這種感受。
羊城晚報:如果可以,你還願意重返太空嗎?
楊利偉:我,隨時接受挑選。對飛行我還是很向往,因為每一次飛都會有遺憾。比如景海鵬雖然已經飛了三次,但也還覺得有的細節自己可以做得更好,總想再去嘗試。對飛行、對航天,我們真的充滿感情。
談中國載人航天
載人航天目前不會“無人化”
羊城晚報:我國計劃在2022年前后完成空間站建設,距離目標期限隻有4年時間了。
楊利偉:是的,時間很緊迫、任務很繁重,需要我們加班加點去干。
明年,我們會有新型火箭發射。20多年來,我們發射密度最高的是2016年,全年共發射4次﹔但到了2021-2022年,發射密度會明顯加大,每年至少有5-6個航天員上天。
羊城晚報:現在各種無人技術設備不斷涌現,航天事業也會向“無人”發展嗎?
楊利偉:從目前技術發展的情況看,載人航天還無法被取代,因為還需要航天員直接參與航天器和空間站的組裝、維護、維修、科學實驗等工作,人機的結合等科學。
跨越式發展得益於改革紅利
羊城晚報:今年的一部科幻電影中,章子怡扮演的中國航天員參加國際行動。未來我們的空間站建成后,會開展類似的國際合作嗎?
楊利偉:目前我們和EASA(注:歐洲航空安全局)、聯合國外空司等都已經開展了合作。很多國家都向我們發出交流合作申請,請我們幫助選拔訓練航天員,並提出聯合飛行。但美國還是對中國採取封閉態度,中國航天員還沒能直接參與到國際空間站的工作中。
國際合作一定是大趨勢,在空間站應用方面,中國是開放合作的姿態,大到艙段級的合作,小到應用項目或航天員的合作,都可以開展。
羊城晚報:中國的載人航天在很短時間內實現了跨越式進步,是如何做到的?
楊利偉:1998年1月5日,中國人民解放軍航天員大隊正式成立,到今年剛好成立20周年。20年來,這支總共才21人的隊伍,就有11名航天員14人次進入太空,20年就取得這樣的成績,雖然我也是其中一員,但也發自內心地覺得很了不起。
中國多年來經濟科技的發展帶來了航天事業的進步。中國載人航天雖然起步晚,但起點高,還有后發優勢,借鑒了很多國家的經驗教訓,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這其中還包含了大量中國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創新,比如軌道艙留軌利用是中國飛船的一大特色,美俄飛船的軌道艙和返回艙分離后,一般是廢棄不用的。
中國載人航天事業的快速發展,不僅源於科研人員自身的努力,更和國家綜合國力的提升分不開。中國改革開放40年,載人航天25年,可以說是享受了改革開放的紅利,造就了跨越式發展。(記者 王倩)